.特殊傳說二次創作,CP冰夏。

以下閱讀前注意事項:
.虐虐虐虐虐虐虐就是開虐,不要問我(掩面)不過應該算是HE吧w
.人物OOC可能、有H不過寫得很不H,tag:虐、千年、過去、死亡
.文風變化有點大,因為這篇放很久了嗚嗚嗚嗚嗚

  商店街下午三點三十分的咖啡廳內,人潮熙來攘往。
  夏碎百無聊賴地晃動著手上的小湯匙,一邊望著窗外的人群。咖啡廳內沒有他慣喝的綠茶,只好隨機地點了杯大吉嶺紅茶來替代。
  「你好,夏碎同學。」
  少女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回頭望望,身後沒有人;他轉回來,毫不意外地看見少女已在他眼前端坐,眼前還放著塊精緻的蛋糕。
  「要來一塊嗎?」
  她甜甜地笑著,順手一撥她的長髮。夏碎搖了搖頭。
  「就不必客套了,扇董事。」
  「唉呀,何必這樣呢。你和小冰炎最近還好嗎?」
  扇輕笑了聲,嘴角噙著優美的弧度,顧盼勾人。夏碎斂了斂一雙紫瞳,揚起一抹微笑。
  「託您的福,還不錯;但扇董事今日特地約我來咖啡廳……想必不是為了討論這個問題吧?」
  「真是不可愛,被小冰炎帶壞了?」扇翹起腳,瞇眼看他,微笑深了幾分,「你應該也知道我要說什麼了吧?小冰炎老家找來的事。」
  夏碎身子一震,手中正端著的紅茶表面也隨之起了層波紋。
  平日再怎麼成熟懂事,夏碎到底是個十八歲的孩子而已。扇嘆了口氣。
  「冰炎成年了。兩族現在積極地要求讓他回歸千年之前。這兩週使者和冰炎在不斷周旋,因為冰炎超乎眾人想像地反彈回去這件事;很多人都勸過他了,黑館的眾人、A班的朋友、你們那群學弟妹——」
  扇抬眼望他,「唯獨你沒有。」
  夏碎別開了眼。
  「我知道你們的關係。」她看見夏碎張口欲言,立刻給了個眼神制止,「我曉得你心疼他,我也不想淌這渾水,因為無殿是中立的一方,而冰炎在成年後我們就沒有義務也沒有權利去保護他,所以鏡和傘沒有發言,理論上我也不該發言;但這已經不是你們可以掌控的狀況。」
  她望著少年的臉色變化,輕嘆。
  「你知道我的意思。」

  冰炎和夏碎已經交往了一年。
  在冰炎回到學院那天,夏碎狠狠揍了他一拳,然後痛哭,而冰炎的反應是用力把夏碎摟入懷中然後和他說「我喜歡你」。
  那之後他們就一直秘密地交往著。表面上仍然是最好的搭檔,但兩人開始在沒人的時候牽手、擁抱、親吻、摟著彼此入睡。
  他們還不敢公開他們的關係,所以他們只能這樣躲在自己的小天地;雖然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有勇氣面對,但他們相信那個日子不久後就會到來,也相信他們可以維持這個關係很久很久。
  但如今卻不可能。
  扇董事要他來勸冰炎回去。
  『這是冰炎應盡的責任,也是最好的安排。』
  那天扇董事離去時留下了這麼一句話。
  這是眾人的期望。
  冰炎這兩週來無數次缺課,回來後,他總會把頭埋進夏碎的懷裡,抱怨起那群使者們多麼煩人,然後在他身上蹭蹭,說幸好有夏碎在不然他現在一定撐不下去。
  那樣的冰炎,多麼讓人憐惜——無論如何,夏碎也不想讓他失望。
  在走廊上穿梭著,夏碎的大腦非常混亂。他知道冰炎在哪,他一直都知道。只是他現在真的很難面對。
  過了轉角,夏碎果然看見正在尋找的那個身影,那束隨步伐悠揚的銀髮在穿越走廊的夕色下被染成如暮色調,美得無語。
  看到眼前人的背影,他著實又猶豫了,但現況不容許他有太多思考的時間,他只能放掉一切顧慮喊住他。
  「……冰炎。」
  腳步止住,完美地停在聽見呼喊那一瞬間的姿勢。冰炎輕輕地回過身,望向他的同時,那眼神瞬間卸下了一切心防。
  「怎麼了,夏。」
  那語氣是滿滿的疲憊,但仍帶著對作為搭檔的他獨有的柔和。
  遞上一瓶蜜豆奶,冰炎有些微怔地接下了,帶著一抹苦笑。
  「幹嘛突然給我這個?」
  「我以為你喜歡。你好像很累……?」
  「是滿累的……還不就那些人。」
  冰炎冷哼了聲,這種態度讓夏碎不免遲疑。搭檔強打著精神的模樣讓他有種異樣的感受——他清楚冰炎這幾日是為了什麼飽受精神上的困擾,而此刻他竟然也是來加諸壓力,光這點就夠令他自責。
  但這是責任。眾人期望的——責任。
  滿懷罪惡感地、他開口——
  「吶、冰炎……你要回去嗎?」
  眼前人一愣,隨後銳利瞳仁的那抹豔紅如晚暮的霞沉澱了色彩。
  「他們叫你來說服我?」
  瞇起眼的他,如野生動物般敏銳地豎起了防備。獸王族血統的狂氣在他眼底竄流而過。不愧王族的血統,夏碎有些自嘲地發現自己此刻竟還能有這些想法。
  儘管無措,還能怎樣呢。他無法退縮。
  期望。眾人的期望,要他怎麼忽視。
  ——即使近乎是背叛自己摯愛的舉動,也無所謂嗎?
  逼迫自己對上那眼神、幾乎吞噬自己的眼神,他微笑著開口。
  「冰炎,你……他們希望你回去,你知道的。」
  「你還沒回答我。」
  「冰炎……」
  「夏。」
  他喊他單名。夏碎的眼神有些動搖,他曉得搭檔在沒得到個答案是不可能罷休的,也因此他只能回答。
  「……是。」
  「所以你就來了?說服我回到千年以前的時代?大家都試過了,只剩你沒嘗試所以叫你來是嗎?」
  「冰炎!」
  他忍不住喊,但又即刻打斷,用深吸一口氣硬生生地把話收回。笑不出來,而他也不打算笑了。
  「你知道的,那是你的責任。」
  「不要和我提什麼責任——我到是很好奇,關於他們委託你來找我這件事你有什麼想法,藥師寺夏碎?」
  唇角勾起一個弧度,儘管並無絲毫笑意,冰炎把他壓上了牆,神色陰鬱。
  「冰炎,我們不是孩子。」
  夏碎平淡地道,對著他眼神靜如水,好似無人的湖畔。
  「不是孩子又怎樣?他們為什麼會找你來?因為他們知道——他們知道我不肯回去的理由,他們知道我最放不下的人是誰,他們知道唯一能說動我給我任何一點動搖的人是誰!全部人都來找過我,每個人都試圖說服我,從頭到尾就你都沒有表態不是嗎、為什麼我不肯回去,因為那個人就是你!」
  冰炎抓緊了他的肩,那力道扣得他都痛,狠狠的大吼在耳畔迴盪,那話語死命地揪緊他——
  ——「那個人就是你」。
  很奸詐呢、冰炎。
  「……那我要求你回去,你會願意嗎?」
  「即使我不願意?」
  「別任性、冰炎。」
  「任性又怎樣,乖孩子夏碎同學?」
  「他們要你回去——」
  話未畢,就被稍嫌粗魯的一個吻打斷,硬生生地被對方吸收。
  那種近乎掠奪的姿態他未曾看過。
  這個吻到底多長他們沒有注意也不在意,讓夏碎回過神來的是冰炎喘著氣低聲的一句話。
  抓緊肩,冰炎低著頭,抵著他胸口。
  「誰管他們要我怎樣、我要知道的是——你想要我怎樣?」
  儘管沒看見夏碎的神情,但被吃死的感覺一定是這樣。冰炎有點煩躁地想。
  「這裡沒有別人,你不用管別人怎麼想,不要老想著當個乖小孩,別人的期望你管他——你在乎一下自己好不好!自私一次可以嗎!偶而當個任性的孩子不行嗎!」
  夏碎一定不知道吧。
  在他發現夏碎只在自己面前流露情緒時,他心中是有那麼一點愉快的——那是他才看得見的、「真正的藥師寺夏碎」。
  但是,雖然想要獨佔那偶而使性子的他,但他更希望夏碎可以多在乎自己一點、在別人面前也可以多表達一點自己的想法。
  不要委曲求全,不要只想著別給人添麻煩,不要只想著怎麼照顧人——不要總是那樣的、乖巧而善體人意。
  他記得以前有次他們有約,中途卻有其他人臨時來約他,夏碎竟成了那個選擇退讓的人。
  「反正我們多的是機會」。他那時笑著這麼說。
  才不是,他知道那只不過是純粹地不想招致厭惡。
  不想讓他有任何被綁死的感覺。
  多想要他多要求自己一點。
  為什麼連對他,對這搭檔、這愛人——都如此溫順而掩飾呢?
  思及至此的冰炎,發現自己全身都在顫抖。但夏碎依然一語不發地望著他。
  「夏——」
  「夠了!我也不想要這樣啊……!」
  突然地失控,連夏碎自己都有些錯愕,連忙收了口,一瞬間氣氛變得有些尷尬。沉默了會,彷彿平復了情緒,他才輕輕開口。
  「為什麼呢、冰炎。」
  顫抖的嗓音,彷彿在問他,又好似自問。絕望似的,自問。但他沒有哭。這樣的狀況仍不足以讓夏碎卸下一切失神痛哭,即使只是落下淚也不可能。
  「你明明知道若是我會怎麼想。」
  這話如同在一片寂靜中踩踏過水窪般,細微卻又顯眼地激起一片水花。
  「怎麼可能不想要你留下呢——可是,那才是你的時代啊。」
  絕望、認命、卻又飽含如此深刻渴望的一句話。
  為什麼儘管是快哭出的口氣,他仍能以如此平靜的表情說出口呢?明明背後掩藏的情緒是這麼波濤洶湧。
  「……」
  冰炎有點複雜地看著他,隔了會,他才輕輕嘆了口氣。
  「沒有我想守著的人存在的地方,永遠不會是我的時代。
  ——所以,夏。你知道為什麼我會想要留下。」

  「我會回去。回去千年前的時代。」
  當冰炎在來自兩族的使者以及學院的大家面前低頭說出這話時全部人都傻眼了,但那表情毫不猶豫也並非不情願,與其說是認命不如說眼底反而激起另一道反抗的火花。
  「……夏碎勸的?」
  而當眾人會意過來時也說不出什麼,也不知道是誰開的口,總之有人問出這種幾乎是毫無意義可言的問句。
  若不是他,還會是誰?
  「這不重要。」
  冰炎垂下眼簾,纖纖羽睫落於一片焰紅之上,似在火焰中置入冰雪然後無聲燃盡,一片冰凌烈火。
  「但是。」
  而後抬首,腦中浮現的是斂起笑容的夏碎,說出「冰炎,我們不是孩子」的那個神情。
  說是任性也好,幼稚也罷。
  但看見那張哭不出來亦笑不出來的神情時,他就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為了自己還是為了夏碎,他說不明白。
  「百年就好——不,到他死去就好。」
  那個「他」是誰不用言語大家也一清二楚,而冰炎就這樣一甩燦銀馬尾轉身離去,沒人攔他他也就自然當作默認,反正大家也都曉得這是他的底線,甩門而出的同時腦內也同時回想起他當初和夏碎所說的話語。
  「你知道為什麼我會想要留下」——
  說是任性嗎,但他們明明都是孩子,憑什麼要他們顧及大局然後溫順聽從一切「最好的安排」,又或者是面對「應該的責任」。
  他們的人生早已不由自己,也許最大的失控便是遇見彼此,回過神來才發現對方正在自己身上毫不留情地殘餘色彩。
  早已深陷可又做不到退讓什麼的,隱約知道這樣橫越界線是件很可怕的事,宛若預言般成真的此刻也無法辯駁。
  他們倆一起出任務時,冰炎有時會看著夏碎的祭咒面具感到莫名,明知那有其功用但仍忍不住會有種那面無表情的面具是用來掩藏真心的道具的錯覺。
  如此乖巧的藥師寺夏碎,溫柔體貼善解人意,是老師眼中的乖學生、學弟妹眼中的可靠學長,或許那其實是一種不想去反抗的態度。
  反正無所謂。
  可這次夏碎說出口了、說想要他留下。
  若這是他的願望。
  兩人相交織的願望。
  也許是為了兩人吧。他想。
  這個此時此刻屬於他的時代,在那人的生命走向終盡後就會失去一切存留的理由,那麼那時他就可以真正離去。
  就這樣吧。

  「……我聽說了。」
  這是那晚冰炎在聽到敲門聲後打開門聽到的第一句話。溫潤柔和的嗓音,不知未何此刻反而難以面對。
  他忍不住沉默地別開了頭,不太想看夏碎那過度淡然的眼神。
  「吶、不讓我進去嗎?」
  但夏碎也沒說些什麼,只是微微一笑提出了要求。冰炎輕輕側過身子,有點不情願地讓他進入他的私人空間——儘管這動作在他們的日常生活中是再平凡不過的。
  「——不要管這件事,夏。」
  一進入房內,夏碎才剛在沙發上坐下,冰炎就立刻開口,語氣有些煩躁。夏碎抬頭看向他,而後又垂下了眼,神色閃爍著。
  「你是認真的嗎?」
  「這不是當然嗎。你不用管,那是我自己決定的。」
  冰炎直接在他身旁坐下,側頭看去。夏碎的坐姿是一貫的優雅,以東方人而言十分高挺的鼻樑,視線畫過了薄薄的唇來至形狀優美的下顎。他想起夏碎總說他很美,但他常想其實夏碎也不差——不過他從未說出口。
  好想就這樣看著這張容顏。如果可以讓時間停止,那麼他們相識以來這段歲月會是停駐的最好時機。
  他們之間沉默了一會。這狀況其實挺常見,兩人並不屬於那種沒話也會找話聊的個性,倒不如說靜靜待在彼此身邊反而是最習慣也最安心的狀態,但現在的情況不大一樣,這樣的安靜讓冰炎有點無措。
  但還好、夏碎很快地回話了。
  「謝謝。」
  「呃?」
  他反射性地怔了、喉嚨間不自覺發出一個莫名其妙的單音,回過神來才暗暗咒罵自己的愚蠢。但夏碎似乎沒注意,唇角畫出一抹很淺很淺的笑,淡得讓冰炎幾乎懷疑自己為何會肯定那是個笑顏。
  「說實在,我真的不想絆了你——」
  「你沒有。」
  「聽我說完。」
  纖長的蔥指觸上了他的唇,制止了他的話語,那笑容幽靜得如同一片蒼蒼樹林間的靜謐。見他不甘願地閉上了嘴,夏碎才繼續說。
  「吶、可是,聽到你說想為了我留下時,我真的很開心——很任性,這我也曉得,可是,真的謝謝你,願意為了我留下來。」
  「其實聽到你要離開時,我才意識到,六年真的很短。」
  「很想像個幼稚的孩子一樣,哭著要你留下,儘管我知道不可能。」
  「所以,我——」
  他沒說完,因為冰炎傾身吻住他。只是輕輕地嘴唇相觸,緩緩退開後,他突然欺身壓上,緊緊地——把人給按在沙發上。
  「我說過你大可以任性的。」
  熾熱的眼如血豔般,一頭銀髮像傾瀉的月光在他肩邊灑落,和夏碎的髮絲交織後在上頭渲染出朵朵燦燦的花。
  如同暗夜中盛開的、月色之花。
  「人生真的很短——作為一個半精靈,我絕對比身為人類的你清楚多了,不是嗎?你的人生真的比我短很多,既然不過短短數十年,為什麼不照你自己想做的去做?」
  眼神相接。
  冰炎憶起他問夏碎對未來有什麼想法時,他只是笑著說「現在這樣就很好了啊」,甚至連句「想要你留在身邊」都沒說,就是這樣小心翼翼。
  他知道的,夏碎沒有那麼乾脆。
  只是當個無欲無求,順應一切的乖巧孩子,才是保護自己的最好方法。
  「有很多事情,比你想像中的重要多了,伸手去抓取有什麼不對?我只是用我自己的方法,想辦法留下對我而言重要的事物罷了——例如你。」
  深吸口氣。
  「現在才會意過來,想要再、多珍惜一點而已。明明不到百年,讓我留下你,轉瞬間會消失的你不好嗎?」
  經歷死亡後,他才徹底明白,沒有做好覺悟的自己,絕對沒有資格說要擁抱眼前這脆弱而轉瞬即逝的人類。
  永遠太難。他能許諾的只有現在。
  他看見夏碎的眼倏然睜大,有點愣然地看著他。他輕嘆口氣,掙扎了一下才開口。
  「……我可以碰你嗎?」
  「咦?」
  夏碎怔了會,想到冰炎方才的一番言論才會意過來這話代表什麼以及背後真正的理由。沒有猶豫他就笑了。
  「可以的、當然可以。」
  他抬手,勾住身上那人。
  若要對方記住自己的全部,每一分,每一秒,只為他展現的每一個姿態,只讓他看見的每一個眼神,那麼這確實是最好的方法吧。
  「——永遠在一起吧。」

  這個人到底是怎麼在不知不覺間侵蝕自己的生命?
  親吻著彼此的唇、頸、肩、胸口,彼此都是初次使每個動作都顯得生澀而遲疑,但完全不需言語就曉得對方接下來會做些什麼又會回應些什麼。
  連眼神都不需要,連這點地方默契都這麼好啊,他們同時感到無奈與一種莫名想笑的情緒。搭檔的情誼如築城般一點一滴砌起,累經摧殘及考驗而逐漸堅固的同時彼此的默契與信賴也變得如此深厚。
  即使疼痛得不堪負荷,淚水近乎奪眶而出他依然咬緊唇忍下,對方憐惜地吻了吻他的額問說是不是先打住,但他只是堅定地抱得更緊並且說他不想放棄和他貼緊的每一個瞬間。
  以前總想著,若有天雙手掙脫了束縛,那麼一定要擁抱一次那無垠穹空。
  你就是我的那片蒼穹。

  ——只是想用自己的方法,留下最重要的事物。
  ——以為自己夠珍惜彼此了,但此刻卻又覺得對方是自己無論如何珍惜都不夠的。
  ——不過數十年,燃盡這歲月來愛你,亦不足矣。

  這世界不是童話故事的世界。
  這是三個月後,冰炎隻身雨中望著那碑上嶄新的刻字時腦內唯一的想法。
  『吶、如果這世界真的沒有我們的容身之處,那就逃跑吧?』——夏碎那晚噙著笑,迷離幽紫眼底卻泛著淚,抱緊他時說出口的話語還猶在耳畔。
  聽到時他先是一愣,然後只是低聲碎唸一句「突然間說什麼啊」,但他沒有開口告訴夏碎他的想法:如果這世界真的沒有他的容身之處就好了。那麼,也許他真的可以帶著夏碎亡命天涯。
  只有他們。
  但他的搭檔先走了,沒有等他的、先逃離了這個不堪的世界。
  他說要在這個時代,守著自己想守著的人直至那理由消失為止——但是誰說,那個理由會長存許久?
  夏碎逝去那天他依然記得清晰。
  雙人搭檔的任務,等級是黑袍的難度。習慣性地分工合作,習慣性地收到夏碎那溫和而值得信賴的微笑——
  不習慣的是,聽見對方突然地喊他名字、推開他,然後,替他擋下了一個致命的攻擊。
  完全沒有任何預警。
  只能眼睜睜看著對方左胸口濺出豔麗刺眼得過頭的鮮紅液體。
  ——連治療的機會都沒有。就這樣消亡於他眼前。
  他忘了那時候他是如何失控地直接掃盡所有敵人,完全不顧自己體內的兩種力量相互衝擊失衡與否;也忘了自己是如何不肯置信抱著對方的身軀任血浸濕染紅自己翻飛的袍緞。
  忘了是如何回到學校,忘了別人上前來關心時自己是如何冷然回應,忘了每個人在哭泣時自己又是如何空虛無感。
  他只記得那一雙晶紫雙眼噙著笑,那黑髮在紛飛櫻雪中畫出優美的弧線,那曾被他溫柔或強烈吻住的雙唇輕啟喊:冰炎。那個初次見面時他告訴他的名字,用來掩蓋真實名姓的兩個字。夏碎曾笑著說,很美,很適合你。因為他們那時候都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再次喊出那高貴優雅的九個音節。
  他記得夏碎的一切,即使是那天渾身浴血的他。再怎麼痛心他也都記著。
  能力者的屍體不能久留,既然不過數天就會被毀去,那丟著冰炎完全不休息地待在搭檔身邊也沒關係;抱持著這個想法,沒有人去攔冰炎。或者說,根本沒人忍心去攔他。有些傷要自己癒合,學弟妹們著急地想關心他時,向來和夏碎關係很好的阿利替冰炎攔下了他們,然後這麼說。
  『學長,我不怪你。』千冬歲沒說什麼,只是和冰炎說了這麼一句。他狀況也差得可以。
  屍體是由他親手銷毀,在毀去前他輕吻了搭檔的額然後低聲開口:謝謝你把自己的生命給了我,夏。葬禮中他並沒有哭,那之後他好了,但也沒好,至少看起來一切正常,不正常的大概是他強撐著接了一堆任務把自己放逐其中。反正夏碎不可能高興看到他完全不照顧自己,基於這個理由他還是好好地活著。
  儘管空虛,但還是好好地活著。
  他一直以為他可以看著夏碎死去,但實際上那比他想像得還要更痛更難以承受,那之後這種失去半身、近乎刨空靈魂一切的感覺即使到現在依然一直啃食著他。
  還以為自己做好了覺悟,擁抱這消逝迅速的人類的覺悟。但回過神來才發現對方消逝得遠比想像中迅速。
  雨水滑落臉頰。
  「……果然在這啊。」
  嬌俏的女音響起,他無言地回了頭,印證了他精準的猜測,是扇。儘管出現得毫無跡象他也不感到意外,反正無殿三主本來就神出鬼沒。
  「就說你不夠成熟。果然還沒經歷過千年的歷練是不可能得來看開一切的淡然,不過你已經表現得不錯了。」
  張扇掩嘴,扇那雙俏眸直直盯著他看,神色銳利。他聳聳肩。
  「……照妳的個性,我還真會懷疑這是妳的布局呢。」
  「我還沒那麼無所不用其極,藥師寺家那孩子很明顯可以幫助你成長,讓你多留這幾年不是壞事。是你老家在催。」
  「嗯,我知道。」
  沉默了一會。
  「那,要我回去了嗎?」
  「我以為你不想回去?」
  「這裡沒有我存在的理由。」
  雖然過去也沒有。冰炎沒說出口,但他知道扇可以讀得出來,因為扇接下來爽朗一笑。
  「那群人還真是小看你了。大概覺得你現在心情正差不適合提出來吧?」
  「可惜的是現在反而是最好時機呢。」
  冰炎自嘲地說道。扇看著他,倏然收了扇。
  「回去吧。有好理由讓你回去的。」
  「……?」
  「還沒想通嗎?這時候你最該做的就是回去、回到『過去』。」
  看著眼前她親眼見證一切成長過程的少年從原本疑惑的表情轉為愕然,她微微一笑。
  「搞懂了沒?臭小子。」

  下課了,老師簡單地交代了作業後就放學生離開,學生三三兩兩聊著天出了教室。
  迅速淨空的教室中,只剩那道深深淺淺的紫色身影,修長、幽雅,一抹無法模仿的恬淡清新氣質。
  慢慢地整理著書籍及符咒等等上課用品,他收東西的速度不急不徐,反正下堂的實戰課還要等個一小時才開始。
  「夏碎——你還在啊?」
  安靜之中,同樣屬於A班的一個同學探頭進了教室,看見夏碎的時候有些訝異。
  「嗯?」
  夏碎抬起頭,將耳際的髮絲撥到腦後。同學連忙走了過來。
  「吶吶,我剛剛一直在找你說!」
  「是?」
  「我想問一下你那份歷史報告……可以借我看嗎?」
  他的手一顫,但他立刻巧妙地掩飾過去這個小失誤。
  「怎麼了……?」
  「老師說你的報告是全班最高分啊,還說什麼很久沒看到主題那麼特別的報告了……你到底挑什麼主題啊?」
  同學好奇地湊了過來,問道。夏碎一愣,隨即淺然一笑。
  「也沒什麼。我今天回去再傳給你吧。」
  「哦好。」
  同學不具什麼心機地點了頭,然後就離開了。夏碎一邊笑著揮手,腦內卻同時思考著別的事。
  ——他那篇報告的主題,是關於千年以前的鬼族大戰。
  鬼族大戰也沒什麼了不起的,身為袍籍的他大可以去借黑史參考翻閱,但重點是他著重的人物。
  冰牙精靈族王子與獸王族的公主殿下所生的,混血孩子。
  當年終結所有戰爭,為守世界迎來千年和平,神話般的一名半精靈。
  為什麼會將焦點放在那人身上呢?
  挑戰描述這人會是一個很大的挑戰,因為儘管這人的存在有如傳奇,但不知道為什麼,關於他的資料並不多,更甚而言,其中居然有段空白期。他的紀錄僅出現在大戰期間,連老師上課提到這段時也僅僅是帶過有這人的存在。
  莫名其妙。同學們這麼敘述這段歷史。
  因此撰寫鬼族大戰的人多得是,但其中替這人敘寫故事的人卻寥寥無幾,寫了的成績也不會太好看。資訊過少。
  照夏碎的個性應該是不會碰這類題材的,但當初老師說要寫這份歷史報告時他就打定主意要敘寫這人——毫無理由地。真要說是種直覺。
  想去理解那人的一種直覺,這堅持幾乎是種執念。
  為了這份報告他費盡心思去查詢任何可能相關的資料,並且試著去揣摩那人可能會想些什麼、經歷過些什麼……幾乎像是他真的認識他似的。
  最讓他在意的,是少數那名半精靈被記錄下來的話語中,顯得相當突兀的一句話。
  『我是為了再見一個人而站上這個戰場的。』
  為什麼這句話會被歷史所記憶呢,想必有個好理由吧。他好奇促使那名半精靈站上戰場的,謎樣又弔詭的理由。
  是誰呢?那個人他想再見的人。
  使他挺身而出,浴血於戰爭的中央,不顧一切也想在終結戰爭過後去見的那人。
  直覺那人應該有著一雙銳利、執著卻又滿載溫柔的焰紅眼眸吧。為自己的目標,不惜受傷也要往前的,堅定眼眸。
  筆直凝視前方,那人所眺望的是一片無盡的結果。若非如此,他為何會踏足不知何時會終結的戰場呢?
  ——為了誰呢?

  看了下時鍾,還有半小時才要上課。
  「早點去好了……」
  下堂的實戰課聽說是資深實戰老師回到學院的第一堂課,資歷超過百年的戰鬥黑袍,這對學生無疑是個極大的吸引力,想必學生一定會爆滿。早點去佔個位置也好。
  如此想著,夏碎朝訓練場走去。
  應該只會有他一個人吧。
  然而在他打開訓練場的大門時,他卻怔了。
  場上佇立著一個人。月牙般的流光長髮,一抹燦紅染在髮側,高挑的身影就這樣靜靜地站立場中央。
  「啊……」手中的書本散落一地,夏碎卻忘了去撿。
  ——這個人應該有雙烈火般的紅眸吧。不知為何,他的腦內閃過這個念頭。
  那人轉了身,俊秀的臉揚起一抹微笑──
  「二年A班,藥師寺夏碎是吧?我是你們新的實戰課老師。」
  在腦內和某個身影重疊的一瞬間,淚水不受控制地在夏碎頰側滑下,一滴滴地在地板上濺起微小的水花。

  「我叫冰炎,請多指教。」

-Fin-

嗨嗨這邊微霜霜。好久沒發冰夏文了喔喔喔喔喔--

因為想給魚酥酥畫這篇所以就拼了命從以前的文堆裡面翻出來然後把他打完了……棄掉他的時候已經打了快8000字了(掩面

真是發神經。這篇的原名是"Era",時代。那天補習班上到這個字時,我腦內突然浮現了冰炎的背影,踏上戰場的前夕,他背對著夏碎說,「沒有我想守護的人在的地方,永遠不會是我的時代」。

立刻帥到我!!!然後就有這篇了(靠)不過後來還是給了個無題。不是無題是真的標題就叫無題,因為想講的東西很多,那麼還是給他一個無題吧。

不過話說回來,我想對於冰炎而言,千年後的這個時代才是他真正心中歸屬的地方吧(笑)

 

然後在等Since章之十三的人就稍等一下囉,寒假結束前一定會再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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